李常澄在德善进行乘车演练时询问李常晟，对方几秒后才给出回答。

    ——可以带德善进去，不过今天只能在游客中心附近。

    德氏每年两次团建，一次约等于公司请客吃饭，一次就是远足徒步。李常澄念书时也来过森林公园做假期志愿者刷学分。南门的游客中心附近以人造景观为主，没什么好看的，除了一个飞蛾标本馆。

    不凑巧，李常澄每次到森林公园，标本馆要么装修、要么恰逢闭馆日，从来没进去过。

    他不知道里面东西好不好看，又或者德善会不会害怕蛾子。

    正想着，德善就完成乘车过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好说：“还有时间，不过森林公园很大，我们可以慢慢探索，今天先在南门附近玩儿吧。”

    不能跟德善商议，她只会听强势话语。

    德善点点头：“那以后我做得好，可以每次都带我来玩儿吗？”

    李常澄也点点头。

    德善像是得了大人承诺的孩子，眼珠亮晶晶。

    “还没有打我呢。”她提醒。

    李常澄手指轻贴，转瞬抬起。

    “打完了。”

    “因为我乖吗？”

    “嗯？”

    “我很乖，所以打得很轻，如果我不乖，就会很重。”

    李常澄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德善犹豫片刻，说：“反正你也是爹地设计出来的AI，和你说也没关系啦！我……我其实知道，有时候我很讨厌对吧？”

    李常澄不觉得德善偶尔表现出来的蛮横和大小姐脾气让人讨厌。

    “爹地给我找的贴身女仆，比我大三岁，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来了。我那时候跟她聊天，她说她在西林中学念书。她说她努力很久，考了很高的分数，考到了西林中学，是全家的骄傲。我……我说西林中学，参加大赛拿奖的话，不用高分也可以上，比如马术比赛……还有画展之类的……她脸慢慢变白了，又变得很红，好像要发火，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我开始不知道她是平民区的人，我只知道二哥在西林中学读书，他成绩一般，但是得过网球赛少年组金奖……我不知道她的家境没法支撑她有爱好，我后面跟她道歉了，她也的确不介意了，可是我知道，她其实当时不开心，说不定还很讨厌我。”

    德善越说越难过。

    “我让你给我穿鞋，如果你不是AI，你也会生气，也会讨厌我，对吧？”

    李常澄心道：自然生气，但不至于讨厌。

    “这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李常澄和德善一起走进森林公园，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持续的讨厌，和一瞬间的生气，是不一样的。我抽你耳光，和你讨不讨厌，也是不一样的。抽你耳光是因为你问了多余的问题，你质疑训导的权威性，为了维系权威，我会对你施加责罚。每个人都会说错话，做错事，如果发自真心的承认错误，加以弥补，即使最后没有修复到说错话做错事之前的状态，至少问心无愧，对吗？”

    德善吸吸鼻子。

    “你的贴身女仆，现在还介意西林中学的话题吗？”

    德善摇头。

    “你觉得她现在讨厌你吗？”

    德善摇头更用力了。

    “你觉得我讨厌你吗？”

    德善出声：“才不呢！”

    “乖与不乖，也不是衡量打你重不重的标准。”李常澄继续解释，“下次打你之前，我尽量跟你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打你。”他歪头看看德善，鼻尖通红，不过眼睛里的泪水憋回去了，“你害怕蛾子吗？”

    “还……还好？”德善不太确定，“今年春夏新品是飞蛾主题，我很喜欢。”

    李常澄握着她的手腕，带她进飞蛾标本馆。里面不大，隔断的墙壁都做成壁柜，放着各种飞蛾标本。出乎意料的是都很漂亮，和蝴蝶是完全不同的漂亮，配色粉嫩清淡，甚至还有梦幻的橘粉色配薄荷绿。德善贴近玻璃，惊讶地睁大眼睛，认真阅读每一种飞蛾的介绍。

    “这居然是大哥捐赠的哎。”她招呼李常澄看。

    李常澄这才注意到，标本右下角的标签上那枚小小的印章就是德氏大公子德毅的私章。

    标本馆里一大半都是德毅捐的，其中不乏珍贵标本。

    德氏两位公子在海外读书，都没读金融管理一类。德毅和德永一样，读的医学，德越研究海洋生物，大概压力没有医学大，还修了机械学位。

    “大哥说读书的时候压力太大就会做标本，他给过我一只仓鼠标本，说是他养的，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