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不知今时今日是否算得上嘲讽。

    文夷风头痛得厉害，又一次合上曾刚与钟朝热恋时为道歉而书的随笔。

    只是这次她的泪最终没抑制住，无所顾忌地打在了木浆纸本上潦草的碳黑笔迹，墨也沿着笔画而晕染开。

    “我天真而拙劣地以为你会同我争吵，同过去其他人一样不得不应承我扭曲的观念从而放弃我一般，于是磕磕绊绊又絮絮叨叨地讲述我本就极不合理的观点。拿我不足以与你相配，拿你本就厌烦我曾言说的话语来进行对你应该摒弃我的论证。”

    “在发现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前提下，仍旧固执地选择为自己、为你来进行一系列的重复与洗脑。”

    “我不该贯彻王尔德“人人杀死其所爱”的观念，进而对自己一切出现亲密关系前的黎明进行自我切割。”

    “我不是尼采，却一度试图将你拟作半人半神的苏格拉底，我将你拟作殉道者，可我却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传道者，更驳斥不了你的反诘法。可我依旧不能解脱自己的锁链，这即是我的锁链。”

    ＂我盼望你将我放逐，却仍在不断思虑你会伴随我的种种日后。＂

    “我知我错，我格外明了地知晓我如何错，可我依旧顾及未能开始的将来。”

    “我依旧惶恐关于那首韦庄的《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我知我错，错的彻底，更知我应当悔过。但在这刻，我首要需言说，我不明了是否下一次还会这样以维护自己的方式来选择竭尽所能地推开你。”

    “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因为我没能教好你’。”

    文夷风早该清楚，所谓人，自是两面，而承诺这种事，也早该听听便罢，她所向往的，也不过是最初还未同她一起，却对她万事包容的那个人罢了；不过是那个说着能容纳接受，给她半年时间放下，永远不会逼迫她的那个人罢了；文夷风爱的，不过只是初初那个布满了鲜艳假象的躯壳。

    而钟朝这个名字，也从来都只是个乌托邦，不过是她想逃离那个踉跄四年的一场不设防交付。也不知这两个月到底值不值得她舍下那样一个四年，只是当初那一场困窘中抉择的意义都付了东流。

    “你曾在这样的选择中犹豫过吗？”

    在无数个选择中节节败退再懊恼自己曾做出的每一个判断，从工作到感情，皆如是。这才是文夷风，那个自以为能明晰世事却又退缩鲁莽的文夷风。

    而文夷风一切的抉择，皆是被动。在一起是，分开亦是，“凑活达人”、“将就大王”皆是她。不认自己所爱，不信何为永恒，直到她用来自守的壁垒被钟朝的一再承诺击毁，妄自以为可在往后重新筑起可容载他人的圩垸，却终究被自我所累。

    铃声又起，是项周，那个她整个懵懂四年的所有者，她曾经所有笔下的指代人，不止想周，也让她这些年尽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