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无恙?
面前的人问出这句话时,花扬觉得空气都滞了一息。
傍晚的阳光很温柔,在轮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金边。饶是现下看不清他的样貌,花扬也觉得那双熠着流光的桃花眼很是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哥!马车里一个略带娇嗔的女声打断了花扬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只见绣金边蓝绒布的车幔后,缓缓伸出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手指微曲,每一根都恰到好处地弯折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宛如一朵悠然绽放的玉白微兰。
花扬望着那只手出神,里面的女子却兀自继续道:一个不懂规矩的山野村妇而已,何至于你出手阻拦。
山野?村妇?
这是在说她吗?
花扬眨眨眼睛,说不上是被冒犯还是被逗乐了。车里的女子继续摆架子,半晌才由人搀扶着,缓步踏出了马车。
目光相触,花扬不由得一怔。
这妆
她咽了咽口水,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那明明是一张带着些少女娇憨的小圆脸,一双眼睛可爱灵动,轮廓虽不算深邃突出,但胜在柔美和谐。可就是这样一张水灵稚涩的脸,偏偏被又厚又重的胭脂粉底遮盖了其原本的风貌。
花扬向来都是个喜欢漂亮的性子,如今见着有人这样暴殄天物,不禁生起淡淡的惋惜。
两个女人就这么面对面望着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诡异又紧张。
姑娘!远处传来小厮的声音,他应是察觉这里出了事,放下买了一半的清单跑过来的。
花扬找了个台阶,立即作出受惊吓的模样,畏畏缩缩地往小厮身后躲去。
这是怎么了?小厮看着跪在一旁的车夫,又看看对面男子手背上的鞭伤,一脸不解。
哦,男子若无其事地甩开手中折扇,笑着自报家门道:在下燕王世子宋毓,方才舍妹鲁莽,险些冲撞了这位姑娘,在下替她赔个不是。
言罢合手一揖,对着花扬拜了一拜。
*
东市苏酥记二楼的雅间里,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略显疏离地端坐着。
桌上摆满了各色小食糕点、糖果茶水,花扬要买的东西也被打好包,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房里的矮几上,摞成一座小山。
她其实是不太想跟这兄妹两人小坐的,可实在架不住糕点的诱惑。
所以当她将手伸向第四块桂花糕的时候,宋毓立马心领神会地将盘子往她那儿推了推。花扬不客气地对他笑,继续一口一个。
与宋毓的体贴比起来,呆坐在一边的宋清歌从始至终都黑着张脸,一双杏圆眼也紧盯着花扬,仿佛在看押疑犯,生怕她落跑似的。
花扬明白,情敌嘛,见面总是要眼红一些的。
据方才宋毓的介绍和宋清歌看似撒泼,实则自曝短处的质问来看。他们与顾荇之算是幼时相识,只是后来他随燕王去了封地,三人就不怎么见面了。
宋毓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窈窈的事,甚至连她患有哑疾都一清二楚,也省得她乱七八糟再比划一番。
而宋清歌就更简单了,从小便对顾荇之心生仰慕,芳心暗许。偏生对方又是个得道高僧的性子,无欲无求,四大皆空,所以到了姑娘这里,就变成了一出求而不得苦情大戏。
花扬虽然不懂男人,但却知道顾荇之那一款,于情爱之上最是难搞。因为在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太多比女人重要的东西,家、国、礼、法、苍生、天下
任何一个都能让他殚Jing竭虑,腾不出多余时间来想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所以,花扬其实挺同情她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古板枯燥的小白脸。
但是等到她第三十八次用那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语气喊出长渊哥哥的时候,花扬对她仅有的那一丝丝同情也被剿灭了。
因为那声娇滴滴的长渊哥哥,饶是宋清歌状似无意地一提,也像是已经在唇齿间辗转了千百遍,轻重缓急、抑扬顿挫,都透着股恰到好处的软媚。
不知道为什么,花扬有点小小的不高兴,说不上是吃醋,更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不满。
客人,外间小厮轻轻扣了扣门,低声道:您点的酸橙糕来了。
酸橙糕?一旁终于安静了片刻的宋清歌像是嗅到rou味的狗,倏地来了兴趣,一双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一手一个甜糕的花扬,忽地将声音拔高了几度道:若是我没有记错,长渊哥哥不喜甜食,而喜酸食,这道酸橙糕才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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