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雷克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人类。他正从王宫回家,顶着月光,脚踏凹凸不平的后巷路,却在瞥见前方身影的时候立刻停下步伐。
那看上去……是个雌性。瘦瘦的,小小的,浑身血污。很明显受伤了。
为什么一个受伤的人类会出现在这里?
人类的领地可是和奥克多姆隔着千重山。四面的边境都有武装卫兵巡逻,时刻警惕敌人突袭。尽管兽人与人类的冲突早已平息,但是,让哥诺克王的法令始终有效:凡越境者,格杀勿论。
那么这个雌性是怎么过来的?
古雷克试图推想其中的缘由,但很不幸,他并不是脑筋多灵活的人。思索了一会,头脑有些混沌,古雷克放弃了折磨自己,继续观察雌性。
她有着苍白的金发,几乎与皮肤一样苍白。被撕裂的衣服凌乱地搭在她身上,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从她身下渗出来,染红了深夜无人街道。雌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古雷克发现她至今,胸口都未曾起伏过,仿佛……
仿佛快要死了。
古雷克突然感觉喉咙里堵了个东西。
死?他并不想让这个雌性死。
当然,他不认识她。而且根据法律,人类不能随意出现在奥克多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眼睁睁看着她失血至死。
所以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个治疗师,看在独眼神的份上。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无论对象是谁。再说了,人类和兽人的构造本就没什么不同。能对他同胞使用的咒术,同样能使用在这个雌性身上。可以说,除非他自己不想,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他救治眼前的伤者。
古雷克冲了过去。
他把昏迷的雌性从地上抱起来,发现她轻巧得不可思议。羽毛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重量了,他仿佛一路奔跑着把满怀的空气带回家。
天哪,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到家后,古雷克把雌性放到客厅的地毯上。门窗紧闭,以免有人看到他在做什么。擅自收容异族人是违法的,谁都说不准对方是不是间谍,严重者可能被判处流放。但要他对一个伤者置之不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雌性穿着的衣物对于接下来的治疗只会有妨碍作用。古雷克干脆一把扯掉了所有布料,让她整个胴体暴露在空气中。眼前的画面让他不忍直视。雌性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青紫遍布,血rou模糊,大小伤口像是棋盘的纵横线一样交错。就算是古雷克,自觉经验丰富的治疗师,应付过病患的各种紧急情况,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对她伤重的程度感到骇然。
这副惨象不可能自然形成,而是有人故意把雌性伤成这样。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这样打一个姑娘?古雷克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牙齿格格作响,但终究无暇顾及内心的翻天巨浪。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治疗这个雌性,别的问题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天知道,他若不立刻做些什么,这个生命必死无疑!
时间在紧张的救治中一晃而过。等古雷克松懈下来,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他浑身的力气都被高等咒术抽光,勉强自己查看雌性的情况。
她依然处于昏迷中,即使已经止了血,仍痛苦地皱眉,时而抽搐。古雷克希望自己有办法消除她的疼痛,但他已经疲惫得快要睁不开眼了,强撑着,视线转到她的左半身。从肋缘到腰部的斜切口,目测十厘米左右,是她身上最致命的伤口。他在施术的时候率先把这个愈合了。其它的伤口也都在愈合,只是快慢的问题。但这没能宽慰古雷克,相反,他有种古怪的感觉,开始想起那道斜切口似乎不是普通锐器所致,因为它明显腐蚀了周边的皮rou。要不是他顺便净化了伤口,腐蚀效果将永久留在她的身体里。
魔法。只有魔法才能造成这样的异常伤害。雌性是被某个懂魔法的生物打伤的?可是,怎么会?有什么理由?她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受这么重的伤,并且昏倒在他家附近?
太多的问题盘旋在逐渐转不动的脑子里。古雷克再也撑不下去,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他是被荆棘鸟的叫声惊醒的。
深秋的荆棘鸟非常讨人厌。它们仿佛也知道自己到了冬天就要死,所以整个秋天都是它们像小孩疯狂尖叫一样地歌唱、拼命求偶交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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