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涟在轿子里听到外面有热闹吵杂的声音,对于古代的活动会有好奇,便掀起了帘子观望。今日去送别先生回程比平日晚了些,加上冬日天黑得快,到了家附近的长街,已然见到满街灯色倬倬。早上起床时没听母亲提起今日有什么重大节日,人群却密集得像是庙会出行。
一群蓝衣衙役从身后走过,穿入人群之中消失,远景看去今晚夜色比平时还浓郁……
“这些人不肯避让,恐怕小姐需要下轿了。”轿夫的出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连忙从停下的轿子走下,说道:“还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唉,小姐,等等奴才们……”
罗依涟顽皮的嘻笑了一声,拢了拢身上柔软的外袍,兴致勃勃的插入人流之中。小孩的身体矮小,根本张望不到什么,夹在人群中的小孩其实挺危险的,但当时观察过人流是静止的状态,考虑到距离家里的位置不远她才会自作主张的。
可是这人群的方向怎么是朝着她家里的地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等罗依涟拨开人群,见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差点没吓傻……
半日前还是高堂彤庭的屋宇,转眼已成碎瓦颓垣,满地的泥灰,破烂不堪的柱梁、铜门,穿着公服的衙役脸无表情的在废墟中抬出一具具烧到焦黑得只剩下人样的尸体。鲜活的生活、温暖的亲情毁于一旦,这是比她死掉时还感到恐惧的绝望。
毫无预兆的的灾难,无法逃掉的厄运,沉沉的深渊压在了她的身上。是什么原因能杀掉一家八十七口人,还嫌不解恨的烧掉了房子。
这真的是仇杀吗,她碰巧逃过了这一劫?
罗依涟的眼泪跟下大雨一般滴滴的打在脸上,神容却是麻木的,小孩的泪腺本来就比较发达,她的眼泪控制不住,沾到眼睛都看不见了,依然没有哭出声来。
“小姐……小姐……”轿夫的声音在靠近她,然后突然间便消失了,她也没有留意,只是无尽的悲伤。
夜色渐渐深了,人群散去,除了衙役在不停忙活,罗依涟被人赶了几次都没有走开。
又过了一阵子,四名高大的轿夫驾着一座轿子缓缓的从远处走来,空寂的街道上只剩下脚步声。罗依涟盯着轿子下来的人,那个腆着个大肚子、打着呵欠的中年男人谭大人,Jing神有些振奋,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谭大人!”罗依涟抓住了他的衣摆,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般。
“谁?谁?”谭大人慌乱的一脚踢开这个半路冒出的小孩。
罗依涟眼睛跟核桃一样肿着,长时间在冷风总吹拂,嘴唇发紫破裂,脸色更是红的不像话,哪里还有之前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惹人模样。
罗依涟捂住被疼痛的肋骨爬起来,开口的一嗓子哑的不像话:“我是罗依涟呀大人!”
“罗依涟,哼?”谭大人冷哼了一声,是真的记不清了。见她衣物华丽不似寻常人家,便耐着性子停下听与说话:“这么丁点的童儿半夜还在街上闲逛,父母都不管管的么。”
“我是罗依涟,谭大人,是你面前这间宅子唯一的幸存者。”罗依涟哀莫大于心死,干脆的也想不活了,便不顾危险说出了身份。
那谭大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怎么没有死?”
“我刚好幸免于难,小女求大人替我全家雪冤……”罗依涟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她从来不吃古人这一套,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以,旁人休免,如今却也不得不向势力低头。
那谭大人见她这么灵巧,反而笑了出来。“我本是官不该与你黄毛丫头计较,可你记得你当日扯着我胡子挠我脸的时候吗?”
罗依涟抬起头,凄凉的道:“小女当日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见谅。”
罗依涟涕泪纵横的肿脸,谭大人看起来也没有了兴致和怜惜,“还是赶紧收拾包袱逃命去吧,全家就死剩你一个,当真是扫把星,幸亏我的彩礼还没有送上门,也免了我的灾难。”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
“大人!大人……”罗依涟尖叫的要扑上去,小小的身体却被人推开。这些跟惯了谭大人的手下,早就会处理这种状况,有一名衙役上前来抓着她的衣领,把她丢到了巷口,手中的木棍子指着她,恶狠狠的道:“再敢上前一步,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大哥……”罗依涟去抱着他的腿,“谭大人会主持公道的是吗?”
衙役吼道:“放手!”
罗依涟见他毫无流露出半丝同情不忍,反而咬牙切齿,那拿着棍子的手似乎要作动,自己毕竟是个大人心智,终是不敢再纠缠。一棍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腰骨断掉。
罗依涟在Yin冷的巷口坐着,还是寒冷唤醒了她的意识,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她扶着墙壁,跌跌跄跄的走着,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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