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桃儿骇了一跳,本能地朝后仰头躲了过去。
惊觉自己的怪异行为,楚山浔颇为尴尬,愤愤地随口道:“贫贱黔首倒是能言会道,本公子才不用你来开解!若是生成你这般穷苦无盐,不如寻块豆腐撞死去。”
莫名被刺了句,任谁也是招架不住的。可福桃儿只是叹了口气,起身恭敬道:“主子喝够了,奴婢替您换壶茶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楚山浔看她再不同自己多说,也是有些后悔的。等见她端了茶盏上来,只是一声不吭地侍立在旁,垂着头,目不斜视。落榜的惨淡又萦绕上少年的心头,他忽然遍想多听这胖丫头说两句,遂开口道:
“你过来些,再陪我吃两盏茶,要吃什么点心,今儿只管点了。”语调沉闷不再清冽,听着似乎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福桃儿心下好笑,上前在他一尺外站定:“主子醒醒酒,还是该回府找聂姑娘说话。”
“不回!”夸下海口却名落孙山,叫他如何有颜面去见她。
“时辰恁早,那咱们下楼听戏去?”听他口气又不好了,福桃儿犹豫着小心问了。
第35章 .侍读 [VIP]
后来那一日楚山浔终归也没回聂府, 身边只带着个福桃儿。两个先是在那客栈底下听了回《张生卖布》的青阳戏,说的张生戒赌,替娘子卖布, 浪子回头的故事。
演戏的两个角功力深厚, 可福桃儿看了只说赌鬼除非砍了手去, 是不可能皆戒的。那楚山浔的观点就更是离奇,只说这般草衣木食的日子, 卖布才勉强吃饱,这男的何不一头撞死。
竹叶青甘甜, 喝的时候不觉什么,后劲却极大。眼看自家主子一句句离奇肆意的评论就要惹怒众人, 福桃儿赶忙将人拉着离开了。
那日两人在贡院街一带四处游走,坐了花船,看了百戏,一直到天黑时分,楚山浔酒醒了,Jing神极好, 怎么也不愿回去歇着。
路过绸缎庄之时, 少年借故这是太原有名的成衣坊,要进去做两套新式的夹袄备着。
等老裁缝恭维着问公子要甚时, 他却将福桃儿一把推了前头,说道:“给这丫头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作三套。”
“啊?主子,这, 不必为奴婢……”
还没说完, 楚山浔就将人朝量身的地方推了把, 将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了遍, 自语道:“实在是太胖了,这身量嘛,估摸着是不涨了。”
“成了,就照这身量做。颜色么,别太素就行。”
女伙计以为这是个新宠的婢女,拿着皮尺,一边量一边胡乱恭维‘姑娘身段不错’。见福桃儿毫不掩饰地苦笑,也知自个儿的马屁是不需的,遂又改口说‘瞧姑娘这吹弹可破的皮肤。’福桃儿又伸出手掌,给她看掌心的老茧。
到最后,女伙计也晓得这是个实诚人,见她丝毫没有宠婢的架子,不由自主地便对这姑娘心生好感。
见福桃儿非要少做两套,且挑的都是老气素净的颜色,便劝道:“姑娘若这样,只恐外头那位要不高兴呢。”
想了想,她后头五年还是得靠楚山浔吃饭的。只是挑两套好衣裳,老太太应该也不会管到这么细的。
从成衣坊出来,楚山浔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但觉腹内轰鸣。他中午只顾喝酒,都未曾吃些什么。
“走,本公子带你吃些好的去。”
少年似全然忘了早上放榜的事,兴致颇高地回首拉上福桃儿的手腕。
此刻西天边渐染霜红,一阵晚风拂过,天气不凉不热,正是一年中最爽利怡人的秋日时节。
过路人偶有年轻姑娘朝他们这处看的,俱是艳羡疑惑,还有胆大的,在那儿怯怯私语着。无外乎是说那少年郎怎样貌比潘安、秀逸贵气,说他身边那姑娘怎样好命……
彤云流转,洒下万寸霞光,正斜映在少年的脸侧鬓角。他的瞳眸染尽了霜红,眼尾处微微上翘,显得朝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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