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谬赞了,浦和顽劣,让他学武磨磨性子罢了。”话虽如此说,蓝守一面上却略有喜色,看来确实对这长孙很是看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马,捧在手心摩挲着,感叹道:“这还是浦和小的时候做的木马,说是长大了也要同老臣一般,骑马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那木马雕刻的粗糙,乍一看不过是长着四条腿的球,贺暄抿唇,道:“浦和文武双全,日后定是国之猛将。”
“唉。”蓝守一将那木马小心翼翼地装回小锦囊里,塞回怀中,摇摇头道:“不瞒殿下,老臣有些时候想啊,宁愿孩子粗劣些,只要一生平平安安的,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贺暄眼神一暗,谁人不想同东坡居士所言,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只是这人间世,道道坎,有几回能天遂人意……不过是各人在各人命里挣扎罢了。
“此回战事结束,天下已定九分,当有几年太平日子了。”贺暄随口问道:“不知蓝将军可打算留在京都?”
“人老啦,留不动啦。”蓝守一笑着摇头,“京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地方,老臣本打算此番战事了结,便向陛下乞骸骨,做个山野老翁,幸甚至哉。”
贺暄闻言倒是有些诧异,蓝守一身兼燕台、河廊二镇节度使,手握西北二十万大军,又是从一品靖国大将军,手握实权,满门荣宠。原以为蓝守一会留守上安京,自古权势最是熏人眼,一旦尝过滋味,哪有人会甘愿放下。
不过蓝守一所言,看上去却并不作伪。贺暄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冲了杯茶,热水从壶嘴里奔腾而下,将杯中茶叶卷起,漩涡一般上下翻腾。
“多谢殿下。”
贺暄笑了笑,重逢多日,他头回仔细打量对面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竟一时有些怔忪。面前之人同所有古稀之年的老叟一般,皱纹堆叠在他饱经风霜的眼角眉间,须发花白,束得紧紧的并在脑后。只是那双眼睛尚且Jing神,久经世事磋磨的眼珠浑浊,却仍依稀可以想见当年一人一枪,力战群雄的勇气。
到底是老了,乡下的老翁这般岁数的,当是含饴弄孙,颐享天年了罢。
第78章 阿姊
“侯爷,侯爷,外头有人寻你。”紫菀臂弯间挎着提花蓝,这两日太子府西边林子里的梅花开了,紫菀同菱香每日便趁空闲时去拾一篮落梅,用水洗净沥干,做成香囊,别有一种清幽脉脉。
萧琢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他左手支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挑眉道:“找我的?”
“对,一个兵士模样的人,说有东西给侯爷。”
“唔。”屋内被寒梅的冷香熏染,浸透着一股出尘的谪仙气,萧琢抚平衣上的折痕,紫菀将篮子放在桌上,把衣架上的裘衣取下伺候萧琢穿上,那裘衣领子上一圈白狐毛,裹着这梅香,衬得萧琢冰清玉洁得像是云端上的仙君。
“我出去瞧瞧。”仙君说话间跌落凡尘,在院里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府门口候着一个小兵,那人见萧琢出来,上前两步行礼道:“可是萧琢萧大人?”
“当不起大人,正是萧琢。”萧琢问道:“所为何事?”
那小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低头道:“太子殿下吩咐,务必要亲手将这封信交到大人手上。”
萧琢一愣,从小兵手里接过信,小兵行了军礼,便走了。贺暄去了已有月余,山川相隔,鸿雁难托,他本以为要开春才能听得他的消息。
那信用火漆封了口,上头是贺暄隽挺的字,书“萧琢亲启”。萧琢强捺下焦灼的期待,将信拢进袖中,三步并作两步,而后是逆风踏雪地在院中奔跑,引得紫菀在一边直呼“侯爷慢些!小心摔了!”
萧琢倒是充耳不闻,他埋头冲进书房里,将门窗都关好,这是贺暄寄给他的信,纵是风雪也不得同他分享。萧琢气喘吁吁地脱下裘衣,随手挂在衣架上,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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