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做了一个梦。

    豆黄色的昏沉灯光，像是被油层浸过一样，女人苍白的脸上全是流也流不完的汗水。

    “阿祯……”

    “我……在你心里……超越了她的地位了吗……？”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嗓子犹如一个快要报废的破风箱，说几个字，喘得厉害。

    “你真是蠢！她在我眼中，怎及你半点？你给我挺住！”

    “哈……阿祯……算了……算了……这都是我的命……”

    “丽妃……是我的表妹……请你……善待她……把我的孩子……交给她……”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鸦啼传来，李祯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依稀有他头发披散癫狂的轮廓。

    “你给我回来！”

    他又哭又笑，无力地跪坐在榻前抓着她落下去的手。

    太后搭着芳嬷嬷的手走进来，险些被一个破碎的瓦片砸到。

    “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祯还沉浸在悲伤中，突然，太后歪着脖子狞笑地闪现在他面前。

    “哈哈哈哈，她死了！被你弄死了！”

    李祯猛地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气，才发现侍奉的德全子已经把灯点上了。

    “陛下您……”

    李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几更了？”

    “回陛下，正好是子时。”

    “朕想去栖凤宫走走。”

    德全子面目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低眉道

    “诺。”

    黑夜中，几棵高大的树木影影幢幢，在惨白的月色下映出漆黑的影子。

    几声鸟叫响起，夜里的皇宫，是最诡异的，有几个值夜的宫女说，看见几个人去上吊，等走近前看才发现毫无人影。

    栖凤宫穹的一角飞拱处，有一轮雪白的月亮。

    而月光下，却有一具同样雪白的女体，披着斗篷，双手小心拨弄着琵琶。

    德全子刚想出言训斥，便被李祯一把拦下。

    像，实在是太像。

    女人弹琵琶低垂了温软的眉眼，斗篷滑落露出一截藕臂，珠圆玉润的双腿，丰腴却不肥腻，在倾泻一地的月光下，光着的双脚悬在玉阶下方一摇一晃，同时在慢悠悠地弹曲儿。

    这里是栖凤宫旁边的聚彩宫，历朝历代都是给宠妃住的宫殿，但自前朝先帝的熙妃薨逝后，便一直空置至今，再加上挨着栖凤宫，故这片一直算宫中禁地。

    “你是谁？”

    妤慧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李祯探究的眼神，几分痴迷，几分火热，几分癫狂，她正心惊，瞥见来人身上绣着的九尾龙。

    “啊、臣妾……不，臣女拜见陛下。”

    她慌忙跪下去，恰好斗篷滑落，露出内里松松垮垮的襦裙，她如小鹿似地惊慌失措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窘迫的眼神放在皇帝身上。

    德全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李祯看见女人此状，眼里聚起一团风暴。

    藕臂滑嫩，酥胸若雪，乌发如木，全身上下洁白一片，只有襦裙是大红色的。

    她无意识地张开嫣红的唇，抱着琵琶缩成一团。

    李祯慢慢向她走过去，先是抚摸了一阵她酷似旧人的脸，再摸了摸她乌黑浓密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