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地牢的那些往生魂，无一例外都是死后成恶鬼了。

    他们本身就不无辜，活该死，就算长命百岁去冥界，也得被关起来。

    江湖上那么多坏得入骨的人组成武林盟，怪不得会有不肯加入武林盟的侠盗义贼，真的侠客都不会加入武林盟，也不会打着义正言辞的幌子做那龌龊事。

    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个仆人，年少无知的时候加入过武林盟，没几天就溜了，告诉沈耀年，武林盟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还不如炼狱岛上出来的恶鬼。

    其实沈耀年还在考虑要不要真的逐个门派上门寻仇，他觉得报应不在自己身上会更加难受，他怕又是报应在自己家人身上，世事会有更加糟糕的时候，当自己以为自己都死了，成凶煞了，却没想到那些人会折磨唯一在世上的弟弟。

    他们像从前一样坐在塔楼里，一起看着同一道奈阳落日，沈耀年问：“岛主，你觉得我要不要上门寻仇？”

    叶枫晚稍微想了想，没有回答，转过头看着他的侧面看得入神，良久考虑过后道：“其实我想知道，鬼王大人的仇家真的有这么多吗？这一些都是坏人，却雷同一样冲着你来，你又冲着他们。”

    “冤冤相报，一开始姐姐生病，他们为了钱骗我们。”沈耀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蹙着眉头。

    “你为了这样就追杀他们，而他们身边的人在你死后又向你世上唯一的弟弟复仇。”沈耀年点点头，语气和平常一样冷淡，但他的眼神很无助，叶枫晚给他倒了一杯酒：“你的心里很想把他们都杀光，而你又在想这样冤冤相报没有意义。”

    “我想照顾我弟弟，但是他疯了也忘不了杀我。”

    “疯了？”叶枫晚微微诧异，怪不得他会那么生气，唯一一个活着的亲人就是这个弟弟，被那些人逼疯了。

    沈耀年给他也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杯，蹙着眉头不愿回想，仿佛心也和眉头一样蹙着，微微咬牙道：“我小时候不喜欢三娘，她带着弟弟住去别院，还要经常听我的冷言冷语……”

    “对不起。”

    “我逼得三娘好苦，她才有机会被娘家毒杀。”

    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谢耀海觉得是哥哥逼死自己亲娘，兄弟反目，视他为杀母仇人，哪怕疯了都不能忘记，而沈耀年之前就一直觉得是自己错，哪怕到现在都觉得弟弟不会原谅自己。

    叶枫晚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参与的份，又没有家人，不能彻身明白这种感受，但自己的心却不知不觉蹙起来，紧巴巴的很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站起身来，故意扯开话题，对塔楼下练习射箭的今朝说：“今朝，我饿了，给我去做两碗甜汤。”

    今朝连忙放下弓箭，蹦蹦跳跳去煮甜汤。叶枫晚回过头来，对他说：“虽然美人蹙眉好看，可是吃点甜食会让心情好点儿。”

    “胡说八道。”

    叶枫晚觉得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坐去栏杆的美人靠上，逆光看着沈耀年，心中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在此时说不出口，只呆呆看着他的脸，与他对视着，心中有点紧张：“我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你伤心，舍不得你难过。”

    “你胡说，什么呢？”沈耀年在逆光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叶枫晚深呼吸一口：“那种心情很奇怪，像是我们彼此认识很久，我也会疼身边带着的今朝，却没有这种心情。”

    “我们认识加起来也就半个月。”沈耀年心中也有这种感觉，仿佛认识很久，又很熟悉，没有任何抗拒，但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他们才认识了半个月。

    叶枫晚恍然大悟，故作认真模样开玩笑道：“是嗷，我们才认识半个月，可能你长得好看，岛主我见色起意。”

    沈耀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嗔道：“外面传活阎罗是我小弟还不够，还要传我们断袖不可？”

    “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是在鬼王花下死呢？”

    “你这嘴啊，”沈耀年叹一声，“怪不得没朋友。”

    叶枫晚和平常一样调皮道：“所以我现在就要做个好人，做好人才会有朋友。”没多久之前，他才虐杀了几十人。

    本来觉得心里很难受，和他聊了一会也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就没那么难受了。

    沈耀年心想要是能在奈阳和他煮酒烹茶，也算是再渡一段能有光的人生。很多话可以和他说，却说不出口，又生怕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