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秋来得干燥,只风一吹,姑娘摸一摸水灵的脸蛋,便知道冬天不远了。
四合院里,梧桐染了秋色,黄叶盖了一地。
杜丹叹道:“什么时候才到春天呀!”
沈伶秋往姑娘素净的脸上一点,笑道:“急不来。”
抹了蔻丹的食指落在姑娘的脸上,好似绛蝶拂花,姿态柔美。
杜丹还没来得及反应,沈伶秋却已经收手,靠在躺椅上,捻着指,叹道:“今儿才立秋,你就已经起皮了。”
谁家姑娘不爱美,杜丹听得直皱眉,她朝脸上一摸,心说,心头却是一惊:自家老板说的不错,是有些干。
杜丹天生就同北平这地合不来。十年前刚进京时,她就险些被高烧送了小命。原本是小病,不知怎么地愈演愈烈,人牙子哪会做划不来的买卖,药钱能买下好几个她了,所幸把她往外一丢,任她自生自灭。
那天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白雪,灰蒙蒙的空中细雪飘扬,是个大冬天,杜丹单衣赤脚寒碜地站在雪地里,竟丁点不冷,手脚滚烫,脸蛋通红,像极了一把枯火,雪沾身一瞬便化作了雨水。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聚聚散散,只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沈伶秋穿得是什么样式衣服,杜丹记不清了,颜色应该是黑的,藕白色的脖颈掩在领下,分外脆弱。
她懵懂中尚有几分痴愚,恍然间以为见了仙子下凡,白腻的手往她眼前一递,杜丹手一放,沈伶秋的院子里便多了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他那时还在叶家班,唱的是男旦,已经小有名气。叶家班能在北平立足还多亏了沈伶秋一曲《贵妃醉酒》,引得一干票友神魂颠倒。
他头戴凤冠,窄肩细腰,穿着行龙女蟒袍,身姿摇曳,声音娇婉圆润,唱着痴缠爱恨,一个调门唱罢,金银珠宝便像是天女散花般往台上砸去,金山银山,硬生生把沈伶秋捧成了沈老板。
杜丹跟着沈伶秋在叶家班同吃同住,对外说是小厮,实际当作妹妹宠爱,转眼间五年过去,假小子抽芽吐绿,玉肩纤腰,男装带俏,俨然变作了大姑娘的模样。
戏班规矩里是不招女子的。沈伶秋坏了规矩,班主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点也不敢动杜丹,要是为了杜丹而气走了沈伶秋,那叶家班便塌了一半。
可惜北平的天变得太快,几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且不说叶家班,就是原先的达官贵人也四下流离,一些人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名伶没了人捧,还不如婊子。
沈伶秋提着个大箱子,身后跟着个姑娘,在园门口撕了生死不问的契文,带了半数身家,离开了叶家班。
他是这么对杜丹说的:“等春天到了,咱挑个好日子,离开北平。”
杜丹问: “去哪儿?”
他说:“现在还不急,等到了新房子,你好好想想。”
杜丹从冬天想到了秋天,转眼又是一年。
今日沈伶秋一早便起来吊嗓子,杜丹在院内侍弄着花草,在凳子上听着。
她在梨园呆了不少年,多少听出了些门道。
杜丹看过不少人唱《贵妃醉酒》,都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唱段身段一等一等得好,但她私心里觉得他们不及沈伶秋。
沈伶秋未施粉黛,朱唇轻启便已入戏。
“海岛冰轮初转腾——”
别人扮戏中人,沈伶秋是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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