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我为什么重生的是他们? - 21不回信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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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师宿舍楼在学校深处,徐耀洋去和朋友吃饭了,赵锦书领着林野往人工绿化林里走。

    因为南荀一中占地面积很大,这一段路也很长,地上一片斑驳的树影,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和不知名昆虫的叫声,最后穿过这段长廊的时候,盛夏的阳光一下全倒了下来。

    赵锦书问他:“会不会热?”

    林野说:“不热的。”

    他畏寒,对热度不如常人敏感,校服外套里边又是网面的,穿着也不会太热。

    赵锦书说:“前边那栋就是老师家。”

    之前买的菜被分成了两份,里边较轻的小葱和菠菜由林野提着。去别人家做客空着手总归是不好看的,尤其是在提满了东西的同伴的衬托下。

    饶是如此,也担心少年走了许久心躁,“快到了”这种话是没有必要的,不如直接说出剩下路程来的有效。

    林野“嗯”了一声。

    赵锦书看见他黑黑的发顶,男孩远比信里话少,他也不是多话之人,一路只有楼道回荡的脚步声。

    楼梯拐角处堆着煤块,没有装修的窗沿种着几盆芦荟和花状的多rou,更多的赵锦书叫不出名字,有几盆开着花。

    林野其实很少见这样的场景。

    小时候他住在宽敞的大院里,等到他有条件从院里搬出来了,这样的楼已经少了很多,也不再匹配他的经济水准。

    可赵锦书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在几乎一样的场景里反反复复,他们在上楼,又好像在原地踏步。

    赵锦书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老师家在五楼。”

    走这样重复的、不知终点的路容易让人不耐,他自己习惯了,便下意识以为这路并不长的。

    林野问他:“你常来吗?”

    赵锦书“嗯”了一声。

    他在面对不熟的人时表情不怎么明显,堪称眉目冷淡,话也少,所以总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林野知道赵锦书不是,但他自己也不是多话的人,他们以前的相处也是安安静静的。

    师娘给他们开了门。

    女人招呼着他们把菜放下,乐呵呵地叫人坐下:“我下午有课,中午只能随便炒点,你们别嫌弃。”

    她说的客套话,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把菜拿进了厨房洗着,问赵锦书:“老刘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赵锦书说:“有人问问题,老师让我们先回来。”

    师娘就“哦”一声:“那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锦书你带同学先看电视,看什么自己调。”

    赵锦书自然不可能让师娘独自在厨房忙碌,他问过师娘后,把中午要做的菜拿了篓子去洗,不忘从旁边拿了个蒜头给跟过来的林野。

    林野就站在他旁边剥蒜。厨房不大,一下又显得拥挤很多,赵锦书就把林野支出去,让他慢慢弄。

    师娘握着锅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锦书大三了吧?”

    赵锦书说:“是,马上大四了。”

    师娘说:“大四还有课吗?还是就找实习?”

    赵锦书说:“学校没有安排课程,大四主要是实习。”

    师娘翻了两下菜:“还早,慢慢找不急。”

    赵锦书说:“已经找好了。”

    师娘失笑,把菜盛了放一边:“老刘跟我说过,你做事总这样,那回头大四了是不是工作都找好了?”

    赵锦书也笑了起来:“确实是找好了。”

    师娘吃了一惊:“这么快?做什么的?专业对口吗?”

    赵锦书说:“对口,自己创业。”

    坐在沙发上剥蒜的林野忽然停了下来,有点愣怔地抬头。厨房门是开着的,所以他能轻松看见里边站着洗菜的男人,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和师娘聊天。

    ……

    林野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回信了。

    他掰着指头数着上次收到信的日期,一周,两周,一个月,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大概是收不到回信了。

    其实应该习惯的,所有的回信最后都会断掉,就像那些人和他的关系,本就是萍水相逢,像水滴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最后又归于平静。每一滴都是意外,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定数。

    可是心底总有些失落,大概在每一滴水珠归于平静前,人们总觉得它会是不一样的。

    孤儿院孩子们有时候会吹泡泡,一大片的彩色的泡泡球,像最有气势的军队那样,浩浩荡荡向空中进发,然后被阳光扎破,连声音都没有地消失。

    那么大一片泡泡,最后一个都不见了。

    林野捧着一堆信,然后将它们锁进了柜子

    ……

    初创公司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偶尔大家忙得难受了,也会开玩笑抱怨几句为什么不去老老实实当社畜。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总能引起大家的笑声,等笑过了,大家又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

    他们很快接到了第一个项目,为一个公司开发一个办公软件。

    过程其实很顺利,大家是新手,但都具有一定的的能力,等到快做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找地方准备庆祝了。

    但这时候经验不足的弊端暴露了,因为沟通并不充分,最后在最基础的用户需求上出了问题。他们不能责问客户为什么不一早讲清楚——当然这么做也没用。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能忙里偷闲抱怨几句,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加班下,连笑闹都成了奢侈。

    更糟的是,截止日期将近,bug却不连断,最后整个系统都是一片红色的“error”。

    生活没有奇迹发生,他们还未开始,就出现了信誉危机。最后解决的时候,所有人都如获新生,跃先像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洗礼。

    自然是顾不上什么信的。

    人们常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于是在经过21天的昼夜颠倒后,赵锦书养成了不回信的习惯。

    ……

    手上的蒜头放了几天,皮一撕就掉,林野撕着蒜头的皮,目光落在地上。

    林野认识他很早,可是他们相识的时候太晚,他对赵锦书所知甚少。

    他拿着重生的剧本,却连赵锦书这年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当年信件断掉的原因也只能根据时间大致推测。

    林野忽然很想看看他的脸,所以他把手里的蒜头迅速剥成完全光溜的蒜瓣,拿着蒜进去递给赵锦书。

    旁边师娘正说着话,看到他进来道了声谢,又继续和赵锦书聊天:“公司做什么的?”

    这时候刘老师刚好回家,听到了这句,乐呵呵问:“什么公司?”

    师娘擦了下灶台:“锦书要创业,我问他做什么打算。”

    刘老师吃了一惊:“创业啊,可以哟,做什么?”

    赵锦书说:“搞游戏开发的,和宿舍的学长谈过了,比较有可行性。”

    刘老师顺手端起灶台旁的菜碗,站在那不动了,皱着眉,思索什么的样子:“搞游戏……你家里能同意嘛?”

    赵锦书说:“还没和家里说。”

    他说话和和气气的,脸上也是淡淡的,站在那洗着菜,可这话一出口,怎么也不像真正好脾气的、要和人好好谈谈的样子。

    他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转而说起的学生,笑着谈当年的趣事,和现在他们看不懂的那群孩子。

    林野的话很少,赵锦书有求于他,但也不会刻意去逗着他说话,所以直到饭吃完,两人没有更多的交流。

    学校中午是有午休的,赵锦书自己也有午休的习惯,之前的事情还没谈,就在老师家休息一中午。

    老师住的是学校分配的房子,房间并不多,家里只有一间空房。师娘铺了层席子,赵锦书在一旁侯着,师娘问林野:“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吧?小野午休吗?”

    林野说:“午休的。”

    他话少,人看着乖巧,成绩又好,是老师偏爱的学生。师娘又问:“那中午和锦书睡老师家吧?等打铃了回去上课。”

    老师自然不会觉得两个半大男孩子睡一床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这么安排着,得了林野的同意便回去休息了。

    床是一米八的,旁边放了台小风扇,看装潢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

    赵锦书把风扇打开,转头和林野说话:“你睡哪边?”

    小风扇在里边,长辈的观念里对着吹对身体并不好。

    林野说:“都可以的。”

    赵锦书自己就走到里边躺好,手安稳地放在腹部。

    老师不觉得两个男孩子会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地方,赵锦书自己也不好和人说他那微妙的取向,只能在躺下时往里边靠,尽可能贴着墙。

    躺的板板正正,木乃伊似的。

    林野也乖乖躺好。

    但赵锦书自己贴着墙边,离风扇太近,小风扇的风被挡了大半,林野睡了没一会就出了汗,撑起半个身子去弄风扇。

    动作被刻意做的很明显,赵锦书被这动静惊醒,看见身上突然多了个少年。

    少年脸颊有些发红,鼻尖挂着汗珠,脸颊两侧连带着发梢也是shi润的,因为用力撑着,嘴轻轻抿着,挤出点rourou的弧度。

    视线逐渐聚焦,还能看见少年脸上的绒毛。赵锦书不自觉皱起眉头,往旁边避了避,因为刚睡醒嗓音还有点哑:“做什么?”

    少年没想到他会突然醒的样子,低头和他对视,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有点热,吵醒你了?”

    赵锦书转头看风扇,发现风确实被自己挡了许多,低声说了句“抱歉”,把风扇垫高了一点,问林野:“现在吹得到吗?”

    林野说:“吹到了。”

    赵锦书困意上来了,又闭了眼:“要是我还挡了风,可以叫我。”

    林野就笑着说好。

    赵锦书很快入睡,自然不知有人不需要午睡,甚至能拿一个中午的时间看他。

    林野侧躺着,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把呼吸尽可能地放的很平,缓慢又悠长。

    林野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眼底总有一抹淡淡的青灰,睡眠很浅,一点轻微的动静就醒。林野怕他突然醒来,只敢在旁边悄悄地看。

    和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

    那抹青灰不见了,眼下是健康的、皮肤的颜色,眼角也光滑很多。

    赵锦书不太爱笑,眼角的纹路不如常人明显,但年纪上来了,又过于Cao劳,难免会有几条浅淡的纹,平时不显,偶尔笑起来能看见。

    他怎么会迷了心窍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算生活呢?明明对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老去,会经历人类都有的生老病死。

    林野很想碰一碰他,像他们之前睡觉那样,不做爱的时候会互相拥抱,不会过于紧密,都穿着柔软的睡衣,只松松抱着,林野喜欢埋在他的胸口,把整张脸埋进一个小小的空间。

    那会让他觉得很暖和。

    理智告诉他赵锦书的睡眠很浅,他应该老老实实躺好,可身体总是不安分地想要再接近一点。

    他小心地控制着挪动的幅度,离记忆里的怀抱近了许多。最后一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可能的范围里被无限拉到最近,林野仰头便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颈部。

    林野觉得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在经历过那些日子之后。

    但是他又不能睡觉,因为这样的时光是少有的,等到这个中午过去,他估计又很难见赵锦书一面了。

    他在这样的矛盾里纠结,然后被旁边的动静惊了一下。

    赵锦书忽然动了。林野呼吸停了一瞬,那一刻他想到了徐耀洋上午靠在赵锦书身上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很亲昵,林野本就失了先机,再被赵锦书发现他的心思,恐怕之后都很难见面了。

    好在对方没醒,大概是被风吹的凉了,掖了掖被子,然后翻了个身,突然和他面对面了。

    大概是因为这边更暖和一些。

    可林野的心就此乱了,按理说不该的,他不是真正的十六七岁的愣头青,和对方也谈过一场几年的恋爱,他们甚至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

    可他们毕竟经历过一场死别。寻常的分手只会让人觉得遗憾,到人死了才真正意识到失去的滋味。

    他看着赵锦书疏朗的睫毛和底下投射的一小片Yin影,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又过去了些,打破了那条他给自己划的线。

    好在对方没有醒。于是林野在这样温暖的被窝里睡去了。

    ……

    赵锦书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挨得很近。如果没有一个和对方同龄的徐耀洋在追求他的话,大概他只会把面前的人当成小孩看待,生不出其他想法。可能还要给人掖掖被子,怕人着凉了。

    但十六七岁,确实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起身,避免发出太大动静,看了看时间,叫对方:“林野,该起来了。”

    这年纪的男孩子大概都贪睡,对方没醒,只把自己又缩紧了一点。

    赵锦书靠在床头,玩了会手机,又等了五分钟。再不叫起来的话可能要迟到了,教师宿舍离教室有段距离的。

    于是赵锦书又叫:“林野,起床了。”

    林野被他叫醒了,但还迷糊着,看见旁边坐起来的人,下意识摸索着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软软地叫:“哥哥,让我再睡会。”

    男孩很瘦,但脸上带着层婴儿肥,触感柔软,说话时唇瓣上的软rou蹭着手心。

    赵锦书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不大清楚兄弟间的相处模式,不知道这声哥哥和动作到底有多暧昧,只以为少年在梦中和兄长撒着娇。

    但他注定是不能当这个好兄长了。

    赵锦书把手抽回,只机器般重复叫他:“该起床了。”

    林野这才不情愿地睁眼,和赵锦书对视的一瞬间记忆回笼,自觉做了件蠢事,沉默着起来穿鞋。

    赵锦书和他一同回去,两人一起走着。

    赵锦书问起了信中提到的意欲跳槽的哥哥,林野自然在迷茫后欣然答应牵线。赵锦书也答应了他下午过来一趟给他解答那些问题。

    等这些都说完了,他们又没什么话了。

    光线越来越亮了,好像连地上的光斑都密了许多。快要穿过那片林子的时候,赵锦书忽然想问他一些问题,关于他们身上那些违和的地方。

    但等他垂眼看去,对方恰好也在看着他,两人视线相交,少年眉眼立刻弯了起来,抿着嘴笑的羞涩。

    那些问题就被抛在了脑后。赵锦书把头转了回去,面上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柔和了许多。

    林野去上课了,赵锦书借了老师家的笔记本,在办公室看aox论坛。

    中途顾倾来了电话。

    “锦书,还在一中吗?”

    “还在的,学长有工作安排的话可以发给我,老师家有电脑。”

    顾倾闷笑:“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不是很好。”

    赵锦书被他逗弄惯了,也不着急解释,顺着他的话胡诌:“只是投其所好,给上司留下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印象。”

    顾倾说:“投其所好的话,为什么不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说不定我一开心会给你……涨工资。”

    赵锦书说:“那真是求之不得。”

    他们顺着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赵锦书继续看着上边的博客,时不时用记事本写下一些心得。

    高中生下课大多拖堂,本就不多的课间更是被压榨得所剩无几。赵锦书不打算去打扰徐耀洋,便一下午都坐在办公室内学习,只偶尔和办公室里边的老师聊几句。

    快到晚饭的时候,刘老师问他:“锦书,下午过来吃饭?”

    赵锦书和林野有约,婉言拒绝了,把电脑还了回去,和老师道别。

    吃饭是高中生为数不多的休息活动,食堂闹哄哄的一片。

    吃饭的时候徐耀洋也在,贴着赵锦书坐,林野坐在赵锦书对面,有点好奇的样子:“大学是什么样的?”

    赵锦书入乡随俗,也不揪着食不言的规矩,把饭咽了,说:“比高中大很多,分很多学院和专业。”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简洁,略显敷衍,又补充道:“比如分数学、外语、计算机等学院,计算机学院里又有如计算机、软件工程之类的专业;每个专业所学东西有细微不同。另外,大学有很多不同的竞赛和社团,相比高中,学习氛围更轻松,也有更多发展自己的机会。”

    林野弯着眼睛看他:“分专业是和分文理一样的吗?”

    徐耀洋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面色一言难尽。

    赵锦书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能察觉到他的动作,侧头看他,恰好看见他夹了一块土豆很用力地嚼着。

    他捏了捏徐耀洋的后颈安抚他,又回去看着林野说:“不一样的,学院和专业分的更细一些,每个专业都有对应的专业课程,但学院内部学的东西有重合,类似两个集合有交集;和文理分科相似,但种类更多也更复杂。”

    林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徐耀洋觉得今天这顿饭实在是倒胃口。但又不能拆台,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赵锦书和林野就这个方向聊了一会,但旁边徐耀洋的表现总是很能引人注意——哪怕他并没有刻意去打扰他们的谈话。

    赵锦书不知他为什么心情不愉,推想大概是出于两人关系不好的缘故,这顿饭还是尽早吃完较好,又聊了几句后,主动问道:“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林野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如果我想和那个哥哥一样厉害,该选什么专业呢?”

    徐耀洋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林野这么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受到了一瞬间的冲击。

    赵锦书顿了顿,说:“如果你也想从事软件开发的话,可以选择计算机相关专业,我晚点可以给你寄一些相关资料,关于推荐的专业和对应的院校。”

    他说完去看徐耀洋对方还在低头吃饭,但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时,脸上还带着没有收干净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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