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与其说是家,其实就是铁片搭成的棚子,静静的矗立在废弃的篮球场里,风吹过,植物的枝桠拍打在铁片上啪啪作响,惊扰了青年的梦境。
梦境里,那个病态的男人又一次伤害了母亲和他,艾文艰难的挪动着孺弱的四肢,挪到了门后,脑门上粘腻温热的血ye从伤口流下,涌入眼眶,染红了眼前的一切。
男人崩溃的大哭着,一遍又一遍的恳求着女人不要离开他,而女人也心疼的看着他,但是身上密密麻麻的淤青和伤口彰显了她遭受了怎样的暴力。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一次次的在被伤害之后还选择原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
眼前一切开始崩塌,艾文张大眼睛,不自觉地后退,最后被一个酒瓶绊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好痛。
艾文抬手看向自己的手心,男孩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少年的大小,掌心一抹鲜红,嵌入石子,混着灰尘,脏兮兮的,狼狈至极。
“……艾文?”
艾文瞳孔剧颤,呼吸一滞。
“你为什么不乖乖穿裙子,你不爱爸爸吗?”
艾文颤抖着直起身子,差点又摔倒在地上,清瘦的少年一头鲜艳的红发,和他的母亲一样,明艳动人,这时却成了从地狱里伸出,扼住他脖颈的凶器。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就一直要求他穿母亲和他相爱那一天穿的白裙。
一切碎片迅速的拼接在一起,成了一道又长又窄的走廊,边上的门扉一道道全部被拆掉了,门框框住黑黢黢的空间,好似择人而噬的怪物。
但最令艾文害怕的,是走廊尽头的男人。
他攥着一把染血的白裙,挤着那抹成为艾文多年梦魇的笑容,病态又疯狂的走向艾文。
“你也和你妈妈那个婊子一样,要离开爸爸吗?”
男人停了一瞬,接着忽然捂着脑袋疯狂大喊起来。“不,我绝对不允许,不允许?!”
他冲着艾文扑了过来,离开母亲两年之后,他的头发已经盖过眼睛,但是艾文永远不会忘记那睁大到极致,恨不得连眼眶都撕碎,充满血丝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艾文颤颤巍巍的向走廊末端的门扉奔去,剧烈的心跳和呼吸好像要将生命燃尽一般,他狠狠的撞在门上,拼尽全力扭动生着铁锈的把手。
门终于开了,艾文向着门后一片雪白倒去,父亲干枯到好似秃鹫的手只来的及捏住艾文的衣角,伴随着“嘶啦”一声,衣角碎掉了。艾文也坠落了了空茫。
一片洁白的地方一定是天堂吗?
艾文迷茫的爬起来,身上的一切伤痕都瞬间消失了,他穿着款式极简的短袖白裙,连腰身都没有,苍白的形似医院的病服。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蔓延开来,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道门的虚影。
艾文走进那门把手道门,少年过分瘦削的手指搭上冰冷的把手。
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道门,他们周围的风景又是什么呢?
艾文漫无目的的乱想着,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把他重重的推了进去,那道锁完全没有任何阻拦的效果,少年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个病床边上。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脸色苍白,安静的近乎一具冰冷的尸体,可即使是这样,已就能从他皮包骨头一般的脸上看出她健康时的风华万千。
妈妈。
艾文愣愣的看着他。
无端的,他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到过她了。
就在他的手搭上白色的医用被子的一瞬间,女人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和艾文一摸一样的银灰色的眼睛看向了他。
“你爸爸呢?”
艾文一下子把被罩攥出了层层褶皱。
心里燃烧的,猛烈的、疯狂的、尖锐的……原来是愤怒啊。
“你是个蠢货吗?!就是他捅了你好几刀把你送进了医院,你快要死了!”
女人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己孩子的痛斥,还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对不起。”
她干枯的唇瓣蠕动着,曾经这里也如绽放的红玫瑰一般动人妍丽,如今只剩下了皲裂的伤口。
“妈妈对不起你,艾文,但是别怪你爸爸,他只是误会了,他只是太爱我了。”
爱?
这样病态的,宛若烂泥一样的东西,你居然叫它“爱”?
“曾经妈妈遭受父亲侵犯的时候,是你爸爸帮我逃了出来,尽管他Jing神不太好,但他是妈妈的一切。”
“他只是太爱我了。”
女人可悲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似催眠一般,给这段早已经在依赖和控制里扭曲的面目全非的感情下着定义。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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