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祝君君吃惊到嘴都合不拢,实在是温郁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太过奇怪了,而且他方才的举动也着实太容易叫人误会。祝君君可从没忘记他当初对她说过什么,他说“以后不必再见了”。当然,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他俩早就再见过不知多少回——但再见归再见,总归和再见并拥抱是不一样的。祝君君背脊发凉,忍不住四下环顾,生怕谷主师娘从哪个黑漆漆的角落突然出现,一针了结掉她的小命。而她所展现出的如此直白的惊恐让温郁几乎失措。他等候在这里是因为蒋灵梧因连夜赶路又淋了雨夜里突然发起高热,头昏得连路都走不稳,所以不得不拜托他将祝君君带过去——岳星楼的晚饭里被放了助眠的药物,今晚轻易不会醒来——有些事情袁少谏说得不清不楚,他们必须从祝君君嘴里了解最真实的情况。毕竟岳星楼不是外人,是跟他们有着一同长大的深厚情谊的世弟。但温郁也没法欺骗自己,他在答应蒋灵梧的时候,是有私心的。他想要一个能和祝君君独处的机会,哪怕短暂到只有个转瞬即逝的拥抱,但飞蛾只为扑火——在曾拥有过她给予的最炙热的燃烧后,他再也无法承受被冷却被冻结的折磨。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分别后的几十个日夜中,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在他身下不堪承受娇喘如莺的婉转,想起穿透墙壁绵延整夜的奔放。他失去了为人夫应具备的道德,也越界了为人友该恪守的距离。玉山倾颓,不外如是。黑暗中,清脆的雨点不断敲击着两人心房,狭窄的过道内彼此呼吸可闻。没有烛灯的照明,祝君君很难看清温郁此刻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一丝苦涩的寞落从他身上静静流淌出来,然后汇到漫天的雨里消散而去。“……他们都睡得很深,你不用担心。”温郁有许多话想对祝君君言,但最后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祝君君了然。“他们”,指的是岳星楼和窦菲。“我——”“跟我来吧。”祝君君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温郁又打断了她,略显单薄的颀长身影从她背后绕过,只有一片深青色的衣袂拂过她微凉的指尖:“师兄病了,他在房里等你。”祝君君低低应了一声,落后温郁一步,离开了这条仅能容纳一个短暂拥抱的漆黑小路。蒋灵梧烧得不轻,不过祝君君进屋的时候他还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温郁把空间留给了二人,因为他还得做好放风的工作——意外总是不会嫌多。祝君君顶着冯三娘的脸走到蒋灵梧床前,高烧中的蒋灵梧眼神有点花,嗓子也有点哑,他眯起眼睛看了祝君君一会儿,笑着说道:“才月余未见,灵梧都快要不认识君君姑娘了。”祝君君在床沿坐下,手背贴了贴男人的额头,被烫了一下。她心疼这个为她冒雨奔波的男人,嘴上却故作刁蛮地还击他:“蒋掌匣是在挖苦我呢?嘴上说你不认识我,可其实是在怪我不认识你!”“灵梧不敢,”蒋灵梧抿着嘴笑,把祝君君放下的手握进了掌心,脸色因高烧而异常红润,“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祝君君不想说是什么原因,因为煞风景,她现在只想捧着蒋灵梧的脸深深地吻他,咬破他的嘴唇,钻进他的嘴里,舔弄他的牙齿,纠缠他的舌头,汲取他的口津,再融化他的理智。她也的确将这一切做得顺理成章。蒋灵梧亦不多问,扣住她后颈一一应承。于是,近两个月不得相见的思念之苦便这样悄悄消弭在了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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