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那一记铁管斜斜劈在御江澜的後背上,沉闷的钝痛猛然爆发,浑身的神经都在叫嚣着痛楚。
御江澜踉跄了下,晕眩了几秒,动作因为这记重击而变得迟缓。其他人逮到机会,立刻就往他的脑袋狠狠再抡一击。
虽然及时用手臂掩护,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打飞出去,颓然倒地。御江澜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匕首不知所踪;额角被铁管的顶端擦破,鲜血汩汩流淌,刺痛左眼,染红视线。
恍惚中,有人拽住他的衣领,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提起。
御江澜的视线越过那人,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沉重的黑、鲜艳的红、柔和的黄犹若被打翻的水彩混合在一起,扭曲,旋转着,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调,最後化作一片纯洁无瑕的白。
在光怪陆离的景象中,御江澈出现了,笑得温和而柔软,一如当年欣然赴死。
御江澜想像小时候一样向他奔去,逃离炼狱,拥抱光明。
可是他动弹不得,他被困住了。
在嘈杂的喧闹声中,御枭的咏叹彷佛从遥远的彼方传来,虚无而飘渺。
御江澜感觉到御枭的掌心覆上了他的背脊,温柔地轻抚着,伴随而来的无尽睡意消弥了锥心刺骨的剧痛。
然而御江澈的表情却变了,变得哀伤,揉合失望,成了御江澜读不懂的表情。
他叹息着转身离去。御江澜试图伸手挽留他的兄长,但是他已经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动了,只能眼睁睁注视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炫目的白光中。
为什麽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明明在变得更好,就和那天的清泽一样,帮助了需要被帮助的人……
他错了吗?
──你没有错喔。
御枭的前胸贴上了他的後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双手如蛇一般悠悠缠上他的双眸,温柔轻覆。
──那个女孩能够离开,全都多亏了你。
是吗……那就好。
强撑着的御江澜听到这番话,视线逐渐涣散,如释重负地,浑身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际,他听见了御枭的声音。
那是难以压抑的愉悦语调,犹若蛰伏深渊中的怪物,蠢蠢欲动。
──安心睡吧,澜澜。
御江澜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过去了多久。再次睁眼时,明月依旧高悬於空,彷佛一动未动。背包置於一旁,还有一串不知是谁的车钥匙。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芬芳,浓郁刺鼻。
跪坐在地的御江澜欲待直接起身,却在移动时牵扯到後背的伤口,痛楚如电流一般闪过脑海,让他吃痛地嘶了出声,身形摇晃一下,下意识用手撑住了地面。
一股黏糊糊的shi润触感从掌心传来。
咦?
御江澜愣了下,不可言说的悸动袭上心头。他颤巍巍地摊开双手,瞳孔在映入覆满掌心的鲜血时骤然收缩。
他怔怔抬眸,环顾周遭,映入眼帘的花田遭到无情践踏,美丽的花儿纷纷折枝,艳红的花瓣散了一地,染上污秽,透着悲凉的哀戚,象徵美好事物的破碎。
然後,在捕捉到那几个人的身影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升而上,席卷至四肢百骸。
那是名为绝望的情绪。
御江澜脱力般跪倒在地,撑在地上的双手握紧成拳,指节用力泛白,彷佛欲待抓紧什麽。
可最终,他只能徒劳地松开手。
啪哒,啪哒。
透明的水珠坠下,与地表溶为一体。
御江澜双目圆睁,神情空茫,漫出眼眶的泪水凝聚着,犹若断了线的珍珠,啪哒坠地。
结果还是这样。
他终究没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在前方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深渊。
他只能不断堕落。
时间或许该回到稍早之前。
失去意识的青年被男人抓住衣领,从地上粗暴提起。他的双手软软垂在身侧,脑袋无力耸拉,一时之间竟是生死不明。
一个人好奇地凑上前瞧:“喂,他一动不动欸,该不会真被打死了吧?”
“晕过去而已。”抓着青年领子的男人把青年当布偶似地晃了晃,“等一下就醒了。”
“妈的,到手的鸭子就这麽跑了,亏我还挺喜欢那个小姊姊的说。”
“这他妈是从哪蹦出来的小鬼,竟然敢坏我们的事。”一个男人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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