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拿着从监狱管理处处长那里得到的权限卡，刷开了政府档案室的钢制密门。

    这里有西南战争的全部资料。

    宋黎已经准备很久了。明天就要返回首都，宋黎借口自己从来没来过西南，想在附近随便转转，避开费尔南迅速做完了这些事。

    其实这次出差代替谭迅的最佳人选并不是宋黎，是宋黎特意去找费尔南申请，说自己工作经验不足想要去实地考察，费尔南才带了宋黎过来。

    程竣的事情像一道Yin影一直盘旋在心头。

    前段时间宋黎回了趟高中去查程竣的毕业填报信息，发现他毕业后去了国王金鸢尾荣誉军校。金鸢尾是贵族专属，不是宋黎能查到的地方。

    按照年龄推断，去了军校的程竣很大概率会参加西南战争。正好谭迅没法出差，宋黎决定来碰碰运气。

    输入程竣的名字，显示结果有23条，好在每一个人都有照片。

    ——找到了。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上，再次见到了他。

    这应该是二次入伍统一登记时拍的照片。照片里已经是军人的程竣和宋黎记忆里的邻居大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穿着当时统一的配备X－265式新制服，线条成熟了很多，神色肃穆坚毅。宋黎的目光仔细描摹着他的眉眼，傅翌明和他，在容貌上确实并不相似。

    资料卡预览页的小字清晰地写着：程竣（3628.03－3654.09）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宋黎颤抖着点开他的资料。本来还在想他过得好不好，没准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原来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3651.10　跟随第一集团军投入西侧战场]

    ……

    [3653.02　跟随第三集团军前往凡尔登]

    ……

    [3654.09　调往加莱支援大撤退]

    [3654.09　并入94临时师，于加莱全员牺牲]

    [3657.06　身份牌及荣誉勋章葬入帝国纪念公墓]

    宋黎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些，宁愿程竣永远藏在被深埋的那些记忆里，永远都是看似冷淡却很会关心人的、高高瘦瘦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妈妈怎么样了，丈夫不靠谱，唯一的儿子又死在西南……

    通风很好的地方也会产生窒息的错觉。宋黎关掉屏幕，逃一样地离开了黑压压的档案室。

    “怎么脸色这么差？”

    费尔南坐在宋黎旁边，见他神色萎靡，关切地问道，“刚才的虫洞确实有些颠簸，还好吗？”

    宋黎连忙冲他笑了笑，“我没事的。”

    “我这里有晕船药，如果到了想吐的程度，可以吃一片。不要逞强。”

    “谢谢。”也许是职业的关系，费尔南真的很会照顾人。宋黎倒有些不好意思，“休息一下也许就好了。”

    落地已经很晚了。以不顺路为借口婉拒了费尔南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宋黎等他的车走远，才上了远处傅翌明的车。

    出乎意料，傅翌明也坐在后座。

    “这么晚就别来了。”宋黎有些意外，“明天一大早还要开会，怎么也不好好休息。”

    可刚说完便想起，傅翌明睡眠这么差，自己回家后也还是会吵醒他。

    傅翌明只是淡淡地道，“没事，出来透透气。”

    傅翌明好像真的只是顺路来“透透气”，静静地看着光屏，一直没有再开口。宋黎在想怎么和他谈睡眠质量的事，想他为什么不把自己丢在客房，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便也同样保持沉默。

    和三个月前不同，现在就算谁都不讲话，只是单纯地坐在一处，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明明是只有性爱的关系，只是情人和需求主罢了，怎么倒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有时候宋黎会忍不住偏过头偷偷看一眼傅翌明。路灯的影子交错映在他高挺的侧脸上，明暗之间可以瞥见被光亲吻过的睫毛。他正专注地看着什么，目光里带着“傅翌明少将”并不会有的沉静平和。宋黎突然很想打开光屏，将他这幅只有自己可以看见的模样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