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走至对方身前的。
她知道夜仪环对自己那点心思,自小便清楚,说来奇怪,但凡是她身边的人,无论是谁,似乎都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她自己只是被夜君捡回的一颗平平无奇的蛋,是夜君养出的一只平平无奇的孔雀,身世并无任何值得推敲的地方。
对她好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潜移默化地将那份爱意默认为对她身份的敬意,而爱恋着她的则惧怕她的身份、或者说恐惧她背后的夜君。
夜仪环则不同,她们之间并无身份高低,多年情义具是真心实意的交好。
或许有些许不同,但她二人都在Jing心维护表面平静,谁都不肯说破。
她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先撕破这假象。
讨好对方并非难事,文玉心里清楚,人被当过器物折辱,尊严之流看得便没先前那么重。对方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羞辱人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性别在此并无区分。
可她若真做了,她二人的交情也是彻底画了个终。
夜仪环像是看穿了她所想:“不必考虑以后,待那怨魂打入主城之时,便是我身陨之日。”
说到底,她也只是在死前求个圆满,无论何种手段。
“你若再立着不动,我便走了。”
能称得上“讨好”的,也只有那一处……
文玉慢悠悠地跪在地上,欲解开对方腰间的护带,女将军一身劲装铠甲,银色甲片幌在文玉眼前。她手上颤抖,不时触碰到冷硬尖锐,彻骨的寒没让她清醒,思绪反倒是更为混乱。
“……别动。”女将军捉住了她的手,“一具化形的身子,不值得你亲近。”
她手中浮现一柄短刃,刀锋收在鞘里,通体雪白,鞘上刻着起舞的凤,Jing湛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
文玉认得出来。
那是夜仪环的骨。
亦是艳骨的,真身。
她终于肯抬头看夜仪环一眼,相同的角度、相似的姿势,不过曾经是对方望她如神祗,如今她在地上,瞧天上的人。
——那是个快死的人。一个即便是死,也要将自己留在她心里,无论爱恨都要她记住的……痴人。
“夜仪环。”她下意识将人喊出声来,并没有什么想说,只是将这个名字从口中摘出。
女人看了她一会儿,温柔,却又决绝地将剑柄压在她唇上,缓缓送进她口中。
“我在。”
女将军走得悄无声息,文玉也无暇顾及,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低声轻喘——她还没能从先前的余韵脱离,尚在欲海中漂泊不定,身上只剩一件大敞的赤色里衣,丰腴的胸随着每一次呼吸轻颤。
腿心已是一片狼藉,那里被骨刃光顾,被手指爱抚,yIn水正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打shi了一块床褥。文玉记得对方手指的模样,纤细,却又遍布硬茧,磨在任何一处都是痴缠难耐,她仿佛能体会到对方的决绝,那种几欲死亡、汹涌绝望的爱念。
——就像她说着要折磨自己,最后却是跪在她腿间以唇舌抚弄。
那人只是想占有她一次,将她困在怀里,即便是最后一次。
文玉想到了另一个男人,那个为她编制一场噩梦、让她忘掉自己的男人。
说来可笑,强迫她记住的那人,她回忆起心底发涩,也止步于酸涩。迫使她忘却的那人,却能牵动她全部思绪,每一缕都掺了蜜、淬了毒,软绵绵地扎进骨子里,一寸一寸都刻上“野成”二字。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得,不该忘的亦永生难忘。
她终于拗不过倦意,合上了眼睛。
叛军攻进主城了。
对方来势汹汹,军人们几乎是苦苦抵挡,早已死伤惨重。夜仪环看着身边负伤的将士,没再下令,自己撑着城墙翻越下去。
那是她的下属,无论忠诚与谁、是对是错,都是她自己的人。
敌方将领自甘落入叛军手中,人群sao动,却无人敢妄动。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喊话问她:“夜将军这是何意?”
“夜某自知守不住这城,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战友身死。”她挺直了腰背,手上却拆卸起身上厚重的盔甲,“逆贼当诛,夜某也不求各位放夜某属下一条生路,只是这黄泉路上,还是夜某先行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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